镜子中那个满脸皱纹、皮肤干瘪松垮的人是我吗？

不，这分明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。

难道是在做噩梦？

我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，清晰的疼痛让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。

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
昨天的我，还是双颊饱满的年轻女子。

为什么一觉醒来，才25岁的我会断崖式衰老？

我瘫软在地，失声痛哭。

房门「砰！」地被踢开，婆婆冲进来，一把拽起我的头发，按着我的头往墙上撞。

「大清早的，叫魂啊！看我打不死你！」

挣扎间婆婆看到了我的样貌，她停下手，把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：

「啧啧，你果然就是个煞星，刚克死了丈夫，转眼还把自己克成了一个怪物。」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婆婆满眼嘲讽，没有一丝惊恐，似乎还在笑。

「不要以为变成怪物就能偷懒了，赶紧把早饭做了，再把地里的花生收了，耽误我挣大钱，哪怕你怀着金孙，信不信我也能把你废了？呸！晦气的狗东西。」

巨大的丧夫之痛已经让我痛不欲生，现在又发生这样离奇的事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。

看着砧板上的菜刀，我伸出了手……

恍惚间似乎看到周阳出现在我面前，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哀伤，他朝我伸出手来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肚子，一片温暖。

我顺着视线看向平坦的小腹，它还只有两个月，这是周阳唯一的孩子，我还不能死，我得把它生下来。

等我再抬头，周阳已经消失不见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，可明明那么真实，心脏顿时像要被捏爆般痛得让人无法呼吸。

周阳，没有你，我还能活下去吗？我该怎么活下去呢？

从出生到现在，唯一给过我温暖的，就是那个被人喊作「傻子」的丈夫周阳。

3

听说周阳刚被怀上时公公就突然没了，爷爷奶奶身体不好，没法干农活，孤儿寡母的，周家成了全村最穷的人家。

两三岁的周阳还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，某天突然生了一场大病，爷爷奶奶在那期间也毫无征兆地都去了。

而周阳病好后却变得呆呆傻傻的，奇怪的是，从此后，周家不管种什么都大卖，日子一天好过一天，竟然成了全村最富有的家庭。

周阳八岁这年，出生不久的我被丢在了积雪覆盖的村口，没人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。

那天是冬至，下着好大的雪，周阳发现了我，还把我抱回了家。

婆婆本来想把我再次丢掉，转念一想，全村总共就六七十户，人丁稀薄，周阳这种情况怕是更难娶到媳妇，断了香火可咋办，于是便收了我做童养媳。

从此后我就叫「冬至」，没有姓。

瘦小的我饿得哇哇大哭，是那个被人笑骂「傻子」的周阳用水和米汤喂饱了我。

三岁不到我就开始干活儿，年纪太小，干不好，经常被婆婆打骂，周阳总是会背起我就跑，边跑边喊：「冬儿，不怕，不怕哈」。

有时惩罚狠了，不给饭吃，周阳就会把吃的偷来给我。

但如果被婆婆发现，不仅吃的没了，我还会被吊起来狠打，关在屋外的周阳就会用头狠狠撞门，撞到婆婆心软为止。

我们村偏僻闭塞，距离最近的小镇来回都要两天，所以只有村长和周家这样的家庭才能送孩子去上学，可惜周阳完全听不懂，便退了学。

每次村长儿子放假回来，我们这群小孩都会围住他问东问西，周阳不是帮我打掩护就是偷偷帮我把活儿干了。

他哪里傻了，明明这么懂我的心思。

我自以为听了些村外事就长了不少见识，经常闲来无事捉弄周阳，可他从来都不会对我生气，反而会笑呵呵地夸我是最聪明的人。

在周阳的照顾和保护下，我开心、顺利地成长着。

我的周阳一点都不傻，他是全天下最好、最善良的人。

4

从地里收完花生时，已是傍晚。

如果周阳还在，他一定会哄着我偷偷在树下休息，然后快速地把活都干了。

走到半路，发现婆婆逢人便说：

「那个sao货果然是个煞星，难怪她生下来就没人要。看看，先是克死了三个女儿，现在又把我儿子给活活克死了，作孽太多，终于变成了一个老怪物。」

「妈！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？我不是煞星！」我忍不住走上前辩驳。

「呸！还死不承认？大家快来看呀，这冬至是不是个老怪物？我有冤枉她吗？」

婆婆紧拽着我的胳膊，招呼大家过来围观。

他们的眼神就像看到真正的怪物那样惊恐，对着我指指点点，说尽了羞辱的话语。

绝望再次席卷而来，我甩开婆婆的手，从人群中推挤出去，跌跌绊绊跑回了家。

三个女儿的死，就像一根刺，狠狠扎在我的心上。

我一直都想不通，为什么三个女儿都是一生出来就夭折了呢？

难道我真的是煞星？

女儿被我克死了，丈夫也被我克死了，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，都是因为罪孽太深重了吗？

我肚里还有周阳唯一的血脉，会不会也被我克死？我保不住它该怎么办？

周阳，要是你在就好了，你肯定会抱着我说：「冬儿，别怕。」

因为今天的事，我又受到了惩罚，没有饭吃。

半夜的时候，肚子饿得咕咕叫，幸好枕头上还残留着周阳的味道，我闻着感觉好安心，似乎也没那么饿了。

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，肚子猛地一抽搐，像被捅了一刀般剧烈疼痛了几秒，然后又恢复了平静。

我害怕极了，难道孩子真的要被我克死了？

我急忙去找婆婆，如雷的鼾声从房里传出来。

如果婆婆被我吵醒，会不会又是一顿打骂？她又不会看病，真的能救孩子吗？

想到这里，我转身朝外跑了出去。

我要去找接生婆刘姨，村里的妇人怀孕、生子都是找她，就连我不知道怎么跟周阳生孩子也是她教会的，所以她一定有办法。

5

我疯狂地拍打刘姨家的门，总算把她吵醒了，她看到我的样子没有太惊讶，看来已经听说了。

我扑通一声跪下，央求着刘姨帮帮我，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。

「孩子没事，放心吧啊。」刘姨看过后很肯定地说，我渐渐放下心来。

「刘姨，我是不是真的克子又克夫啊？不然三个女儿怎么都夭折了呢？」

「别那样说，可能那几个孩子跟你没有缘分。」

「刘姨，孩子是你帮忙接生的，你看到过她们的样子吗？」

「长得可好了，都是胖胖的、粉粉的，扯着嗓子使劲哭，脾气真大。」

是啊，想起孩子出生时我也听到过哭声，那样洪亮，心里一紧。

「刘姨，那么用力哭的孩子会转眼就夭折吗？」

「这……按照我的经验，应该是不太会的。」

「那我三个女儿的死是不是有问题？」我抓紧刘姨的手，迫切地希望能听到什么答案。

「我也不知道，孩子生出来就被你婆婆抱出去了，有没有毛病不好判断。既然是你婆婆说孩子出了问题，应该就是真的，毕竟那可是她的亲孙女啊。」

刘姨不愿再多说什么，我只好道谢离开了。

天越来越亮，太阳也升起来了，可是我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。

我头皮发麻，全身起鸡皮疙瘩，有一个问题盘旋在脑海里：

我的女儿们很可能不是夭折的，那婆婆为什么要撒谎？她们到底是死是活？

周阳，你在地下见到我们的女儿了吗？如果没有，她们是不是还活着？

想得太入神，不小心撞到了人。

「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您没事吧？」

原来是村尾的大嘴张婶，我赶紧扶住她。

「哎呦，你真是冬至啊？」张婶八卦地打量着我，「瞧你这样，我觉得你们周家肯定是被诅咒了。」

「张婶，话可不能乱说，周阳以前没少帮你家干过活，怎么忍心这样咒周家？」

「我可不是乱说，那时你还没出生自然不知道，但村里的人都知道啊。」

「周家怎么了？发生过什么事？」

张婶将我拉到一棵遮阴树下，告诉了我一个毛骨悚然的秘密。

6

婆婆才十几岁时，家人某天突然中毒身亡，头七刚过，便嫁入了周家，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，周家人都挺喜欢这个孩子的，可是婆婆非常嫌弃。

女儿丫丫刚会走路时，就意外溺亡了，周家人非常伤心，爷爷奶奶还因此大病一场，但婆婆却表现得异常平静。

此后三四年婆婆都没能再怀上孩子，天天求神拜佛。

后来听说去到孤山密林里，偶遇了一个神婆，回来后很快就怀孕了。

不过怀上没多久，公公在某天夜里突然暴毙，口眼歪斜、七孔流血，死相恐怖。

听到张婶说起公公的死状，我手脚冰凉，冷汗一波接一波，恐惧爬满心头。

「周家人都挺好的，没做过什么孽。可自从丫丫死后，倒霉事就没断过，看看你们现在变成什么样？要我说，肯定是丫丫死后有怨气，周家才遭到了诅咒。」

张婶还拉着我说了些什么，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
真的是丫丫诅咒了周家吗？为什么周家会接二连三的出事？

为什么我和婆婆都是刚怀孕就没了丈夫呢？而且死状还几乎一样。

我并不认识丫丫，为什么也会受到牵连？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？

接下来还会发生更多可怕的事情吗？

感觉前方一片黑暗，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。

我该怎么办？

孤山密林里的神婆……那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？

「周阳，你等着我，我不会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。」

7

「站住！冬至。」

我还没走出村子，就被婆婆逮个正着。

「一大早连个鬼影都没有，早饭也不做，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，不给你点教训，你是不会长记性的！」婆婆说着就甩了我十几个耳光。

折腾了一晚，头晕脑胀，还饿得全身乏力，这些耳光差点让我栽倒在地。

「还敢给我摆脸色是吗？看来这点教训还不够啊。」

婆婆用力抓着我的头发要把我拖回家，我试着挣扎，奈何体力不支，看热闹的村民见怪不怪，无一人敢前来相劝。

一回到家，婆婆就将我绑在椅子上，我看到她拿出的工具，吓得大哭求饶：

「妈！我错了，求你绕了我吧！我是半夜肚子痛，去找刘姨看看，我真的没有故意偷懒。求求你了……啊——」

婆婆将剪刀狠狠扎在我的腿上，我痛得大声尖叫。

「还敢撒谎？你走的方向是老刘家吗？还想走到村外去玩，看我不把你的脚弄废！孩子没有生出来前，哪里都别想去！」说着又扎了我两剪刀。

我疼得满头大汗，差点晕厥，不行，我的脚还不能废。

「婆婆，我保证再也不敢往外跑了，我的脚要是现在废了，谁给你干活，谁来伺候你呢？求求你这次先饶了我，我一定好好表现，到时如果你不满意，再惩罚我也不迟。」

婆婆斜我一眼，接着又扎了两剪刀，看到我痛不欲生的样子，终于松了口：

「你最好说到做到，否则下次，你只会更惨！」

我忍着剧痛包扎好伤口，一边做饭一边想着该怎么去找神婆。

一周后的夜里，确认婆婆睡熟后，我带着电筒偷偷出发了，无论如何我都得找到神婆，而且必须要赶在天亮前回来，否则可能以后再没有出去的机会了。

我护着肚子一路小跑，这几天我已经打听到密林的方向，我在密林深处不停寻找，终于发现了一座怪异的绿石头房子。

「啪啪啪！快醒醒，发大水啦！」

我使了个小手段，敲开了神婆的门，看到她的第一眼，我差点吓得腿软跌倒。

8

整个人苍老得好像一根枯木，面目狰狞，眼珠浑浊，看不出是不是瞎了，也分不清是男是女，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气。

我一个哆嗦，咬紧牙关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

跟着神婆走进屋内，幽暗阴森的气息迎面扑来，我赶紧说明来意，一刻都不想多待。

神婆听完后，面无表情，直直地盯着我，很久才开口，声音异常嘶哑难听：

「你想打听秘密，怎么能空着手来？」

「需要给你什么？我……我没有钱。」这些年我和周阳帮着家里和村里干了不少活，但是钱都在婆婆那里。

「没有钱，可以用其他东西交换。」神婆貌似在打量我，那感觉让我浑身布满鸡皮疙瘩。

「想……交换什么？怎么交换？」我鼓起勇气问出口。

「很简单，你的……嗓音。」

我下意识抚上我的喉咙，她要我的嗓音？那我岂不是会变成哑巴？

「这么大的秘密，你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舍得吧？放心，你不会变成哑巴的，最多是比我的声音还要难听罢了。」

更难听的声音？周阳说我的声音很好听，而且特别喜欢听我唱歌，如果是这样，我以后都没法发出周阳喜欢的声音了。

神婆见我犹豫，开始不耐烦了：「大半夜扰我好梦，这么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，你滚吧，等下次再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。」

「我愿意！只要你答应我，拿走我的嗓音就告诉我全部的秘密。」我焦急地央求着。

「盘腿坐好，闭上眼睛，我要开始做法了，做法期间不能睁开眼睛，否则后果自负。听明白了吗？」

……

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绿石房，屋内的阴气侵蚀着我，寒气好似已钻入骨髓，冻结成冰，每走一步，骨头就要断裂了一样。

我头痛欲裂，不停回想着神婆说的话。

婆婆，罪魁祸首竟然是你！

丫丫、公公、爷爷奶奶，还有我的女儿和周阳，全都是被你害死的！

因为你的重男轻女，因为你的贪心不足，活活将你身边最亲的人都变成了陪葬品。

这是要有多恶毒的心才干得出那样残忍的事来？

你就不怕将来遭到反噬吗？那个神婆可是个没有灵魂的野尸灵啊！

9

丫丫并不是意外落水，而是被婆婆故意推下池塘的，因为她憎恨丫丫不是个男孩，生出她来是一种耻辱。

当天晚上，野尸灵找上了婆婆，那时它还没有实体，它告诉婆婆，说丫丫死后怨气很重，不会再让后面的弟弟妹妹来到这世上。

但是只要愿意按它的方法，在指定的时间下葬丫丫，它就能炼化怨气为之所用，为表诚意，待它修炼成功后可满足婆婆的一个愿望。

婆婆很轻易就被蛊惑，从此后，走上了一条毫无人性的不归路。

三年后，尸灵利用丫丫的尸体魂魄逐渐形成实体，但还远远不够，便继续引诱婆婆，满足她想生儿子的愿望，条件是要拿走公公的命。

后来又做法伤了周阳的智力，以此骗走了爷爷奶奶的性命，而用所谓的财富安抚了婆婆。

有钱有儿的婆婆不再去找尸灵，反而找来大仙做法，让尸灵没法再靠近本村。直到我生不出儿子，婆婆的贪婪之欲再次复活。

不仅要用儿子的命换孙子出生，还要用我的青春换她的容颜永驻。

人心原来可以恶毒到这样的程度！

尸灵的欲望是不会轻易被满足的，婆婆也会滋生更多不该有的恶念。

我肚子里的孩子迟早会变成噩梦的延续，我该怎么阻止？

或许可以去村长家借电话报警，可是没有实际的证据，警察会相信吗？

尸灵的法力到底有多大？会不会连警察都无能无力？

我该怎么办？我还能找谁想办法？我能扳倒恶魔吗？

我昏倒在半路上，醒来时，天已大亮。

但我现在一点也不害怕，我不再是那个听恶婆婆话的冬至。

我的亲人都是冤死的，我不甘心，我要报仇，我要救自己！

10

回到家时，婆婆果然气得七窍生烟，举起锄头想要打断我的腿。

我「扑通」一声跪倒在地，抱住婆婆大腿，全身哆嗦着，哭天抢地：

「救我！婆婆，救我！有鬼，有鬼啊！」

婆婆听到我这撕破布的嗓音，顿住了：

「你的嗓子怎么回事？还有，什么有鬼？敢胡说八道，我就把你的嘴剪烂。」

「昨晚，我睡得正熟，耳边响起一个小女娃的哭叫声，说她死得好冤，死后不但被鞭尸，灵魂还被封印了，日日受尽折磨和煎熬，她现在已经化作厉鬼，前来报仇。」

「哐当！」锄头从婆婆手中掉落，她掐着我的肩膀，急急地问：「然后呢？」

「我被吓醒了，连忙说冤有头债有主，她应该去找害死她的人报仇，为什么来找我？结果她说害死她的人是周家，她会一个一个慢慢来，而我是孕妇，身体最弱，所以先对我下手。」

「说着就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，我惊恐极了，用力挣扎，好不容易挣脱后，我就往外逃，可是她很快就追上了我，我一路挣扎、逃命，和她纠缠到了村口的那颗大槐树下，就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，大槐树上的符咒金光一现，惨叫声响起，那小女娃留下一句话，就消失了，然后我就晕倒了，刚刚才醒过来。」

「什么话？」婆婆的紧张，肉眼可见。

「她说……这次先废了我的嗓子，下次戳瞎我的双眼，再打爆我的肚子和头，最后就轮到……婆婆你了。呜呜呜，到底怎么回事？我们周家什么时候害死过人？婆婆，该怎么办啊？」我故意装作惊恐万分的样子。

婆婆瘫软在地，满脸绝望的样子。

「你说大槐树上的符咒显灵了？」

「是的，多亏了大仙的符咒，不然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。对了，婆婆，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大仙救我们呀？」我趁机引导。

「没错，可以找大仙，大仙一定有办法！我这就去找他。」婆婆恍然大悟，转身去了自己的房中，我偷偷瞧见她走到了保险箱前。

不一会儿，婆婆竟拿出了一只手机，我们家居然有手机，而且就藏在保险箱里。

太好了，婆婆应该是要联系大仙了，只要大仙来了，我会想办法求他去消灭那野尸灵，尸灵一生气，说不定会拉上婆婆垫背，这样也算是为周阳他们报仇了。

11

「喂！喂？喂……是邹大仙吗？」手机响了很久才接通。

「什么？死了！怎么死了呢？喂……喂，信号不好，听不清你说什么？」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到院中找信号。

而我如遭雷劈，为什么大仙会死？没了大仙，我还能想什么办法？

「网络？信号经常都没有，要那玩意儿有啥用？对，非常偏僻，不通车……对对对，求求你了，大仙，救救我吧，我不会亏待你的。」

大仙不是死了吗？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。

「只要你肯来，一切都好说，喂……喂，啊对，你可以先到镇上，到时我去接你。太感谢你了，真是菩萨在世。」婆婆喜滋滋地挂了电话。

看来事情还能按原计划来进行，我差点高兴得叫出声来。

婆婆狐疑地看我一眼，催骂我快去做饭，我仔细瞧了瞧，发现她果然变年轻了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焦急难耐，热切地盼望着那大仙能快点来。

左等右等，七八天后，刚从地里回来，婆婆就让我给她准备一些干粮，说要去镇上，大概第二天才能回来。

我差点蹦起来，终于，大仙要来了！

等到第二日，天都黑了，也不见婆婆和大仙的身影。

我急得在院门外走来走去，远远看到两个人影，连忙迎了上去。

「贾大仙，就在前面，马上就到。你怎么来了？」婆婆看到我，脸一黑。

「婆婆，大仙，你们终于到了……」我还想跟大仙说几句话，就被婆婆推进了我的房间里，然后还落上了锁。

「婆婆，你为什么要锁着我？」我急急地敲着门。

「贾大仙要做法，你好好待着，别乱叫，敢给我捣乱，我就挖了你这双眼睛！」

窗户也被婆婆从外面锁上了。

怎么办？要怎么避开婆婆去见大仙？大仙该不会明天一早就走了吧？

我焦灼得踱来踱去，回过神来发现手指甲全都被咬秃了。

看来只能冒险一试了。

12

「哐当！」窗户玻璃被我用凳子砸破，紧接着，大声呼叫着砸门。

「别过来，救命啊！」我用力哭喊着，配上我那难听的嗓音，倒真有几分凄惨。

门果然开了，我一个健步窜出去，抱着来人不撒手，不停地喊：「别杀我，别杀我……」

婆婆一把将我从大仙身上扯开，反手就是一巴掌：「发什么疯，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吧？」

我伸手就挠了婆婆一爪：「去死吧，别过来！」然后扑向仙人，牢牢锁住他的大腿。

「她来了，她来索我命了，救我，求求你，救救我。」

我这疯癫的样子，暂时唬住了婆婆，但是仙人却一直没开口。

我满头大汗，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。

「这位……你的家人，身上好像有邪气，我带她到房里做个法吧。」

我赌赢了。

「真是邪祟附身了？那麻烦贾大仙了。」婆婆眼睛里难得有恐惧。

进到房里，一关上门，我就跪在大仙脚下，求他救我一命，然后用极小的声音，快速地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大仙。

大仙听完后，皱着眉头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
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，好担心婆婆会开门冲进来。

「大仙，求求你帮帮我，我说的都是真的。」我哭出声来。

「不好意思，我帮不了你。」

「为什么呀？大仙你法力高强，肯定能对付那个尸灵的，它害死了那么多人，如果放任不管的话，会有更多无辜的冤魂的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你肯定能积攒大大的功德的！」

我语无伦次地哀求着，希望能说动大仙。

「真不是不想帮你，而是我法力有限，只会贴符。我邹师兄也许能行，但是他已经去世了。」

我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泡影，突然觉得眼前再没有一丝光亮，面如死灰。

「那个尸灵的巢穴在哪儿？」大仙忽然又开口询问。

我双眼放光：「就在孤山密林里的那座绿石房里，大仙，你有办法的对不对？」

「我能有什么办法，不过……算了，说不定不但救不了你，还会惹来杀身之祸，这笔买卖不划算。」

「不过什么？求求你了大仙，只要能杀了那尸灵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，任何，一切！」我不能放过一丝丝希望。

「真的什么都可以，你不后悔？哪怕死无葬身之地？哪怕魂飞魄散？」

「绝不后悔，只要能报仇，我这条命随便拿去就是了。」

13

大仙看我一脸坚定的样子，终于松了口。

「好，我去找个人，她行踪不定，而且刁钻古怪，要说动她没那么容易。找她需要时间和金钱，这样，你先给我些定金，等我把人带来，你再付尾款。」

要钱？是了，这么危险的事情，怎么会有人白做呢？可是，我没有钱，婆婆的钱都在保险箱里。

大仙看我纠结为难的样子，不耐烦道：「你不会想让我做冤大头吧，我都没收你全款呢。灭尸灵是多么危险的事情，不是看你可怜，给钱我都不会帮你的。你好好想想吧，明天一早我就走，如果想通了，就把定金送来。」说完就走了出去。

要从哪里弄钱呢？我将房间翻了个遍，也只找出20块钱。

我瘫坐在床边，心急如焚。

抚上周阳的枕头，上面的气息已经很淡了。

「周阳，我好想你啊，要是你在就好了。」我抱起枕头，无声地流泪。

无意中摸到枕头里有硬物，伸手取出一对小银镯子。

这是……周阳给女儿准备的出生礼物，是他瞒着婆婆多少个日夜帮着村里人干活，好不容易攒出的钱，拜托村长去镇上买来的。

只可惜，三个女儿都没有机会戴上这对镯子。

周阳，你果然舍不得让我为难，是你在天之灵保佑了我。

我将镯子捂在胸口，哭得肝肠寸断。

第二天，我趁婆婆不注意，将镯子塞给了贾大仙：

「这是我丈夫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了，我只有这个可以做定金，剩下的钱我会另外想办法筹给你，请你务必要找到人带回来，不然我定化作厉鬼报复你……真的拜托了，大仙。」

我押上了全部的筹码，只能用死来要挟大仙给个承诺。

「就这……嗐，就当积功德了。我没回来这段时间，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，保护好自己。」

婆婆和大仙前脚刚离开，我就立刻钻进婆婆房间去开保险箱。

试了20几个密码都失败后，满头大汗的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放弃，婆婆就走了进来。

14

「你怎么在我房间？！」

「我……我在打扫卫生。」还好我准备了抹布，假装到处擦灰。

「我的房间是你随便能进的吗？规矩都记不住，看我不好好教训你！」

说着就操起身边的凳子砸过来，我一个闪身，然后插空逃了出去，背后是婆婆劈天盖地的咒骂声。

看来得暂时缓缓。

我每天从地里干完活，都会到村口去看一看，然而没有一点贾大仙的身影。

我焦急上火，好像衰老得更厉害了，而婆婆看着竟一天比一天年轻。

时间流逝，我的肚子渐渐大起来，却依旧没有等到贾大仙归来。

不过村子里倒是起了一些流言蜚语。

大家都在传我们周家有婴灵出没，好像是那些夭折的女娃们有冤情，所以我和婆婆才会出现异样。

很好，现在村民们茶余饭后，闲谈的重点都变成了冤魂、衰老、返老还童、妖邪，甚至还提到了报案，婆婆再也坐不住了，天天跑去骂架。

我就趁机想办法去试保险箱的密码，有几次都差点被婆婆撞个正着。

让我没想到的是，所谓的流言可以传播得那么远。

有天，婆婆从镇上卖货回来，气得脸发绿，还砸了凳子，大骂村民不得好死，断她财路。

原来是镇上的商户听到流言，有些害怕，想暂时停止与婆婆的买卖。

我在一旁偷笑，报应来了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还是没能打开保险箱，贾大仙也杳无音讯，而我，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。

骗子！无赖！什么贾大仙，根本是假大仙。

我对不起周阳，竟将唯一的遗物给了那样一个骗子，还断了最后的念想。

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骗子身上，还不如靠自己。

我不再想怎么弄钱的事，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对付尸灵和婆婆的办法。

可是，还没等我想出来，灾难就降临了。

15

那天我正在做饭，婆婆从外面冲进来，打开锅盖，眨眼间就把我的手按进了滚烫的开水中。

「啊——」我被烫得差点晕死过去。

等我缓过神来，已经躺在房中的地板上，双手反绑着。

婆婆杀气腾腾地拿着杀猪刀，看着我徒劳挣扎。

「为什么？」我艰难地开口。

婆婆冷笑一声：「呵，还敢问为什么？村里的谣言是你传出去的吧？」

心中一咯噔，果然被她发现了。

婆婆见我不吭声，在我脚上砍了两刀，我痛得大汗淋漓。

「让你嘴硬，大嘴张可是啥都说了。你故意将谣言说给她听，她那嘴怎么可能管得住？没看出来啊，你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机，早知道周阳当初把你抱回来，我就该把你扔茅厕里，被粪水淹死！」

「你闭嘴！你有什么资格提周阳，他是你的亲生儿子，你怎么舍得害他那样惨死？」我再也忍不住，大吼间感觉羊水破了。

「嘶~你果然是知道了，我就说什么婴灵，什么冤魂的，差点就着了你的道。看样子，你是留不得了。」说完，婆婆就砍了我手臂一刀。

「啊！你要杀了我吗？你不要你的金孙了吗？」我疼得睁不开眼，刀伤加宫缩。

「要啊，我这不是准备把他剖出来吗？哈哈哈~」

看到婆婆满脸杀意，就知道我逃不掉了，我不怕死，我只是恨，恨我自己，最终还是没能替亲人们报仇！

「你这一刀下去，我死了没关系，可是你就不怕伤了孙子吗？你有多么盼望他的到来啊，万一出了意外，你就再没有孙子了。」我不怕死，可是我得保住孩子，这是周阳唯一的血脉了，我拼死都要护住。

「放心，我会小心一点的。不过，你不知道吧？就算这个金孙没了，我还可以自己生啊，我现在已经拥有30多岁的身体了，等你死了，我就能拥有你25岁的身体，这才是事情的真相，哈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
婆婆举起刀疯狂地笑着，我的血液已经凝固成冰。

接着就是让人窒息的剧痛，我已经分不清是被婆婆割破肚皮的疼痛还是即将临产的痛。

我全身开始痉挛，宫缩加重，意识逐渐涣散，快要失聪之际，耳边又传来声音。